暴風雨前的檸靖

繁忙的都市，急流的人潮，每個人都為生活奔波著。一名男子卻在湍急人流中慢下了步伐。今日的他在休假日出門，是為了尋覓，在社會漂泊多年後，積累的疲倦與迷茫，不經產生出的疑惑─他生存的意義是甚麼？

從熱鬧的大街拐進了平時未曾走過的小巷，對於自己的衝動，男子充斥著不安與些許的期待。 靜謐的老舊房舍，呼吸間都充盈著時代的氣息。轉了個彎，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男孩拿著蠟筆，圖畫著有蔓藤植物攀爬的灰白色水泥牆。童趣的圖案，不禁讓男子嘴角微微上揚，勾起了過往的兒時回憶。

「你在畫甚麼？」男子蹲在男孩旁，用同樣的視角來欣賞。

「這是外星人，那是超人！外星人要攻打地球，超人會保護我們！」看到有人對自己的創作有興趣，男孩興奮地用童言童語，奶聲奶氣得描述著十分抽象的藝術圖形。

「那這些黑色的圓圈是甚麼呢？」男子指著超人旁大小不一的點。

「這是我爸爸，媽媽，還有我！跟超人一起對抗邪惡的外星人！」男孩對著男子用肉呼呼的小手激動得比劃著他那想像中的故事。

這時，一位婦人從水泥牆對面的屋子走了出來，看到又被塗鴉的牆面，破口大罵。「童年！你又在給我亂畫牆壁了！看我今天怎麼收拾你！」

男孩嚇了一大跳，看到婦人抄起門邊的掃帚，朝他快步走來，連畫筆都來不及收拾，一溜煙地就跑不見蹤影，而婦人也氣急敗壞地追了上去。

被留在原地的男子，莞爾一笑，撐著膝蓋站了起來，拍了拍手，繼續了今日的旅程。

漫步在這些低矮房舍中，男子恍惚間想起了甚麼，但那記憶卻一閃而逝，抓都抓不住。

在他恍惚之際，一名少女從他身旁奔跑而過，不慎撞到了男子，男子踉蹌了幾步，而少女呲牙咧嘴地跌坐在地上扶著肩膀喊疼。

「妳還好嗎？」男子伸手把少女拉了起來。

「我沒事，大叔真抱歉啊！剛剛沒看見你。」少女轉了轉手臂，對男子笑了笑。「青春！等等我！不要跑那麼快啊！」回過頭，一個戴著厚重眼鏡的少年，手裡捧著厚厚的一疊書，滿頭大汗得追了上來。

「你好慢啊！我不等你了喔！」嘴上這麼說，但少女依然站在原地笑吟吟得看著少年。

「大叔，我們先走了啊！」等到了少年，少女朝對著男子揮了揮手，與少年並肩離開，時不時還能聽到少女清脆的笑聲，伴隨著他們遠去的腳步漸行漸遠。

男子扯出了個笑，對著他們的背影輕輕擺了擺手，隨後轉出了蜿蜒小道。

回到大街，男子瞧見一名女子蹲坐在一間理髮店前的階梯上，很傷心地哭泣著。「妳還好嗎？」走到女子面前，男子遞了一包面紙，單膝跪在女子面前。

只見女子抽泣得更加厲害，拿著面紙擤了擤鼻涕，把剛造型完的俏麗短髮弄得亂糟糟的。

「我失戀了……」帶著濃濃鼻音，女子輕輕開口。

男子坐到了女子身旁，靜靜聆聽女子的故事。

「我看到他跟別的女人在一起，有說有笑。之後我詢問他，他卻不願意告訴我！而且今天明明是我們五周年的紀念日，他卻爽約了，連電話都不願意接！他肯定不愛我了！」說到這，女子的眼淚潰堤，不斷滾落。

「也許他有什麼特別的理由所以才沒辦法和妳說呢？」

「有甚麼不能說的！」女子瞪著紅腫的核桃眼，忿恨地看著男子。

「比如那個？」男子指了指對街，女子一轉頭，頓時傻了眼。

一個男人，穿著西裝，手上拿著五顏六色的造型氣球，十分滑稽，發現女子望了過來，他搖了搖手上的氣球，帶動了綁繩下的盒子跟著擺了擺。

「愛情！」男人過了街，喊了聲，衝著女子張開了臂膀，女子立即衝到他的懷裡，臉上參雜著眼淚和鼻涕，卻怎麼也抵擋不住那綻放出來的笑容，是多麼吸引人。「怎麼突然把長髮給剪了？雖然這樣也挺好看的。」男人嘀咕，單手攏了攏女子剛剛弄亂的髮絲。

「我還以為你不要我了！」女子撒嬌著，面上早已找不著一絲悲傷。

男人低聲在女子耳邊說了甚麼，女子的雙頰瞬時染上了緋紅，尷尬得搥著男人的胸膛，而男人大笑了幾聲，摟著女子離開了。

男子摸了摸鼻子，苦笑了下，眼看太陽要下山了，他起身準備打道回府。

回程途中，男子爬了一段上坡，走不到一半，面前滾來了好幾顆柳丁。男子彎身一一撿起，迎面是一位老婦人，駝著背，一手抱著破了洞的塑膠袋，裡面還裝了幾顆柳丁，一手提著沉甸甸的菜籃子。

「謝謝你呀，年輕人。」老婦人把男子手裡的柳丁放進菜籃子裡，又拿出了一顆紅亮亮的蘋果塞到男子懷中。

「婆婆，我幫您提吧！」男子把老婦人提著的菜籃子，換成了紅亮亮的蘋果。老婦人看著蘋果，彎了彎眉眼。

「那就麻煩你了，我家就在這坡上面。」老婦人在前方帶路，男子拿著菜籃子跟在後頭。

老婦人的腳程挺快的，沒走幾步男子就落了一段距離。

「時間哪！妳在哪兒呀！」蒼老沙啞的聲音傳來。

「哎！老伴兒，這就來啦！」老婦人高聲回道，她回頭看了看男子。

「我老伴兒出來找我咧！年輕人，咱們再走快點兒，別讓他擔心啦！」男子額頭沁了汗，有點喘得應了聲。

好不容易到了坡上，不遠處是一間兩層的透天厝，門口站著位滿頭白髮的老先生，神色有些慌張。老先生盼到老婦人，拖著步伐來迎了過來。

「不是說買個菜嗎！怎麼那麼久哪！」老先生抱怨。

「不就晚了幾分鐘嘛！怎不在家等呢！」老婦人臉上堆了笑，臉上的紋路更加明顯。

老先生和老婦人把男子請到了家裡喝茶。

「年輕人來這附近辦事兒嗎？」等待老婦人泡茶之際，老先生與男子坐在沙發上閒聊。

「我來找自己存在的意義。」男子有些尷尬地回答。

「那你找著了嗎？」老先生一臉慈藹得望著男子。

「呃，恐怕沒有。」男子低下了頭，有點難堪。

「呵呵，也是呢！很多人花了大半輩子去追求的東西，哪這麼容易就被你找到了呢？」老先生笑了笑，輕輕撫摸跳到他身上的貓咪。

「那您知道自己存在的意義嗎？」男子有點惱羞地反問。老先生眼神暖暖得注視端茶來的老婦人。

「我為了自己與愛我和我所愛的人做的每件事，都是我存在的意義啊！孩子，別被自己蒙蔽了雙眼啊！你尋求的意義不是預設值，是你給予這輩子的批註啊！」

那天，男子很晚才回到家。那時與老先生的對話中，男子得知了老先生的名字─人生。

隔天男子一如繼往打卡上班，在快要下班的時候，他的上司走了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
「呦！現實，今天感覺你整個人不一樣了，是受到了甚麼刺激嗎？挺好的！挺好的！繼續保持啊！」現實低著頭笑了笑。

那一天，對於現實，好像改變了甚麼，又好像甚麼也沒有改變。他依然每天準時上下班，每天都被工作壓榨得很累很累，但是他心中不再有疑惑。

一輩子這段旅程，總會經過童年、青春和愛情，而最後的最後陪伴人生的只有不等人的時間。也許因為現實，我們會因此懷疑自己的價值，但這時，別忘了回首過去

，尋回過往支持著自己向前的力量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這是高中參加的散文投稿。

當初是因為《最美的安排》這部電影預告，才有的靈感。